文化新地標「臺北表演藝術中心」OMA建築師專訪:打破所有界線與藩籬,開拓劇場創作的可能性

突破劇場空間想像的「臺北表演藝術中心Taipei Performing Arts Center」,在經過10年的漫長工期後,於3月展開試營運,並預計8月開幕。在這座年度最具話題建築正式對外開放前,我們與負責操刀的OMA建築師Rem Koolhaas、David Gianotten、林家如展開對話。
「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Taipei Performing Arts Center」OMA建築師專訪:打破所有界線與藩籬,開拓劇場創作的可能性

臺北劍潭捷運站旁、位於士林夜市的臺北表演藝術中心(Taipei Performing Arts Center),奇異的建築體像是機械錶裡運作精準的機芯,也被形容為變形金剛,為臺灣的劇場空間賦予前所未有的實驗性,但在操刀設計的荷蘭大都會建築事務所(OMA,Office for Metropolitan Architecture)三位建築師── Rem Koolhaas、David Gianotten、Chiaju Lin林家如眼中,它打破了第四面牆,讓台上台下、室內戶外無礙對話,甚至建築物本身就是一場精彩演出。

臺北表演藝術中心位在士林夜市,由立方體、球體與三角形組合的場館,是建築師Rem Koolhaas、David Gianotten初次視察場館預定地時,迸發出的靈感。© Shephotoerd Co. Photography, courtesy of OMA

Vogue亞太區編輯總監孫怡Leslie Sun親自對話三位建築師,談時尚、說挑戰、解析它的獨一無二,捕捉理性與感性在電光石火間迸發出的靈性瞬間。

OMA建築師David Gianotten與Rem Koolhaas。Courtesy of OMA / Photography by Fred Ernst

OMA建築師林家如Chiaju Lin。© OMA by Chris Stowers


Leslie Sun(以下簡稱 Leslie):身為Vogue亞太區編輯總監,我們習慣從時尚角度看事物,我知道OMA和時尚界的淵源很深,當你們和時尚產業品牌合作時,如何與對方溝通「原則」問題?我知道這和臺北表演藝術中心的設計方針無關,但我還是想知道OMA如何與時尚連結,好為這次對談揭開序幕。

David Gianotten(以下簡稱 David):我認為有趣的地方在於,建築的交付期非常長,且設計的規模更大、影響更深遠。但是說到時尚,它的時效循環非常短暫。我們曾跟荷蘭牛仔褲品牌G-Star RAW合作,一年有十二個週期,非常快,所以設計帶來的影響和反饋也都非常迅速,這也成為測試特定設計觀點的市場反應的有趣方式,因此我們辦公室設立了不同設計與研究部門。

我們有時尚設計部門、鞋子設計部門,也設計家具,我就常與日本的Onitsuka Tiger合作。研究時間取決於設計本身的複雜度,有些鄉村地方的案子可能花上八年,有些較精簡的案子可能只需要兩個月,不同本質會帶來不同設計與回饋時效,人們的反應也不一樣。以建築來說,顯然就需要較長的時間來完成。你想問的是,當一棟建築完成後,我們如何處理業者的回應?這個情況當然比較複雜,因為有時你得為自己的作品辯護。最後成果不能失敗,畢竟建築的壽命至少是五十年起跳。

但在時尚圈,是禁得起慢慢測試的。你可以測試材料和顧客反應,你可以追加,也可以隨時喊停。不論設計什麼模型皆如此,每個細節都環環相扣,而非彼此牽制。當你得到的背景資料越多,設計的基礎越多元,對於創意過程越有幫助。

Leslie:你的意思是說,在時尚的設計範疇裡,你可以更勇於實驗不同方向?

David:當然在設計建築的時候,我們也可以做不同實驗,但範圍有限。如果是設計衣服和鞋子,你可以放膽嘗試,可以用力創新,因為品牌也很願意冒更大的險,去跨更大一步,因為時效週期更短,這和設計建築很不一樣。

Leslie:我之所以提到「實驗」,是因為你在設計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時,採取了非常實驗性的概念,所以我想知道你們怎麼看待他們口中的「實驗性」,在設計上放膽做了哪些實驗?

David:我試著在既有的框架裡,找到新的解決方案,並且連結不同空間。劇場部份是非常明確且固定的,但建築主體本身卻有很多可能性。我們也嘗試把周邊的夜市風景、台北的草莽味、廣泛的看劇觀眾年齡層等等環境因素納入設計考量。

這些環境因素,很適合拿來做設計上的實驗。另外,臺灣的表演藝術概念很先進,已經有很多人在這個領域進行嘗試,把音樂、戲劇、歌劇和當代藝術融合在一起。因為觀察到這狀況,我們當然想做出一個結合各種新藝術型態與實驗型態的劇院。通常這種新型態劇院會蓋在城市外的某間老倉庫,但我們又想蓋出更為正式、功能更齊全的展演場所,讓它可以俯視下方廣場,同時融入周遭的都會風景。若能把這些劇院連結起來,而不是任其散落各地,我們就可以打造出一個更長、更寬、舞台更大的「超級劇院」,也提供更多實驗的可能。

所以,乍聽會以為是在擁擠的城市裡蓋一座高度複合功能的劇院,但事實上我們發現可以有更多可能,這就是我們做的「實驗」,我們不是想改變業主的想法,只是在一般劇院有限的條件下,給予更多選擇,並讓這些選擇都能發揮效益。

臺北表演藝術中心充滿實驗性的場館,特色在於可以相互串聯組合的內部空間,提供創作靈感發揮的餘裕。圖中是可以容納1500個座位的「大劇院」,為不對稱設計,可與對面的「藍盒子」合併為一個超級劇場。圖片提供 臺北表演藝術中心

Leslie:這是值得大家思考的問題,尤其當我們聊到OMA是如何跨足時尚產業,或是在設計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時如何放入更創新的思維。我想進一步討論的是,你們想刻意打破表演、表演者與觀眾這三者間的界線。這是你們平常在設計展演場地時固定會思考的問題,或純粹在設計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時才興起的念頭?

Rem Koolhaas(以下簡稱 Rem):我認為這個案子最大的動力,就是當你放眼周遭甚至全世界,會看到很多充滿壯志雄心的建築項目,都是由二到三個獨立的表演廳和音樂廳組成,像是大表演廳、小表演廳,或者另外加上一個展演空間,然而每個空間似乎是獨立運作。大部分建築師、我猜業主也是,都沒有運用到這些空間集結起來所產生的可能性,去做更多事情,或是為劇場帶來創新的元素,換言之,就是開拓劇場創作的邊界。所以,環顧四周,我們覺得能有一些人出來擴大劇場創作的可能性至關重要。

David:沒錯,所以我們也想打破所有的界線與藩籬。當我和Rem造訪台灣時,觀察到這裡對「界線」的定義跟世上其他城市不太一樣,雖然更高度密集、更生猛,卻也是它的活力所在。然後我們也發現一個有趣的文化現象,這裡的觀眾年齡層分布非常廣,卻彼此交織在一起。所以我們試著把劇場的藝術性和市井街頭的草根味結合在一起,讓觀眾無縫融入,也可以讓大家看到建造表演場地背後的苦心,它不只是「蓋一棟樓」而已,而是需要環環思考的專業。

你必須在正面跟反面都創造出好看的外觀形象,觀眾可以在其中自由流動,這可以讓臺灣觀眾看到,一座好的展演廳不是只是把舞台蓋好就好,還有很多其他亮點。

Chiaju Lin(以下簡稱 Lin) :另一件值得慶幸的事,則是業主很期待看到這座「超級劇院」的誕生,所以他們會邀請其他表演團體來測試和使用這個表演中心,確保以後大家知道怎麼使用它,聽說很多導演已經排隊要來測試這個場地了。

Leslie:它的確激發許多想像。雖然我還沒親臨現場只看過照片,心想:「我們得趕快把臺北時裝週的場地搬到這裡舉行,簡直太完美了。」當然,你們已經接受過許多媒體的採訪,聊到關於靈感跟建築本身。訪談中你們常把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比喻成「獻給臺北市民的一封情書」。我也知道David和Rem都聊到,在設計上如何讓這個建築與周圍環境產生互動。但可以多聊聊「獻給臺北市民的情書」這部份嗎?

Rem:如果考慮到建築案所要求的專注、智識,時間上的投入、毅力、溝通、遊說技巧,以及承包商和業主的互動,可說是牽涉極為龐大,對建築師來說,或許不一定以情書來形容,但至少都是一種慷慨精神的展現,並反映出對項目所在地濃厚的興趣。

臺北表演藝術中心這個案子裡,以「情書」來形容蠻貼切。我們都感受到台北的坦率與直接,在建築概念成形之際,我們不只想發展出一個劇場空間,也希望為市民帶來一座非常有用的建築,台北就是有著這般潛力與真誠的願景,而這座建築正好回應了我們在台北所發現到的東西。

我們在著手設計前造訪了幾次,發現表演中心的地點其實被眾多設施圍繞,如果我們能加強它本身的功能性,並且被多數市民使用,其實是大有可為的,而建築本身的架構,也和我們的觀察不謀而合。

David:因為整個工程期拉得非常長,期間我們也測試了很多東西。我們在簡報裡,清楚闡述整體概念與可能性,也跟客戶、劇場總監、營運團隊、承包商都溝通過,所有人立刻認真思考起未來可以發展的彈性空間,這也讓我們能做出更精準的設計。如果把這比喻成愛情關係的話,就像是,一開始是天雷勾動地火,有點像競圖成功的那一刻,但接下來要持續的討論與進化,愛情才會開花結果。

這麼說來,這真是一個長期的承諾。為了這案子我甚至從歐洲搬到亞洲來,才能每週與團隊溝通,了解客戶的想法,並且親自呈報,按照他們的意見做調整。這過程對這種規模的案子來說,非常重要。像這樣文化型建案並不常見更不普通,你可以根據客戶提供的情報來大膽創新,而若是因此得到客戶的鼓勵,又更稀奇了。

所以這樣的案子自然需要投入更多心力,也需要雙方的互信,你得把眼光放更遠。我認為,像臺北表演藝術中心這樣的建築,它所提供的多樣功能,和它的「使用須知」,不管放到哪裡來看都是獨一無二。它自然會引發很多批評,也會得到許多欣賞,這是很有趣的地方。這座建築很極端,你不是愛它就是恨它,沒有灰色地帶。這跟情書不是很像嗎?

Rem:另一個跟情書很像的地方是,兩年的疫情讓我們無法來到台北,與這座建築的聯繫就變得更為珍貴,雖然困難重重,但我們用盡方法繼續投入項目設計,就好像是浪漫的愛情故事。

Lin:沒錯,正如剛剛David跟Rem說的,這個案子的「直白」是很有趣的地方。當你來到表演中心現場,你會看到一些拼湊的石膏板跟裸露的管線,跟其他看起來光鮮亮麗,已經完美收尾的建築很不一樣,我們故意讓這座表演中心誠實赤裸展現它的建造過程,你可以知道,這過程雖然漫長,卻是按部就班毫不馬虎,所以就某種方面而言,它本身就是一種展演。每場展演都會因為現場觀眾的反應,而有不同的演變,建築也是,它既是隨著時間演進,就沒有所謂完美的一刻。一場電影殺青,再加上後製,它的樣子就不會再改變。但每位現場表演者的每場演出都會有不一樣的火花,這就是這座建築想呈現的概念,你會看到騎樓,會看到大樓內部像血脈一樣的管線,我覺得這是很有臺灣味的。

臺北表演藝術中心誠實地展現建造過程,這種「直白」是建築師所感受到的台灣味。© OMA by Chris Stowers

暴露在外的管線,就像這座建築的血脈。圖片提供 臺北表演藝術中心

Leslie:聽說David在亞洲待了七年?

David:我主要以香港為基地,在那裡成立設計平台和辦公室,因為經常要跟客戶、工程商和相關人士開會,幾乎每週都會飛來臺灣。一開始,我每隔兩週就要到工地,Rem也幾乎每兩個月就要去一次現場,行程真的很緊湊,特別是在構思設計的時期;接著我們要把概念模擬出來,找到對的執行方式,跟過往的案子相比,真的超級無敵緊湊,也因為如此,這棟建築對我們個人、對整個團隊、對客戶來說,都具有特別的意義和情感,我們的心血都在它身上展露無遺了。

Leslie:雖然官方新聞稿已經把立方體和球劇場的靈感來源描述清楚,但我還是很想知道,用你的話來說,這些概念到底是從何而來?因為它一登場,就因為獨特外觀引起熱烈話題。

Rem:最簡單直接的說法,就是我們不想把表演中心分成很多單位,而是設法結合技術面和科技面,變成單一個體,形成猶如一座大工廠的環境,三個舞台可以產生近乎各種形式的可能和最全面的劇場體驗。很多展演中心都有舞台塔樓和禮堂,所以你可以說,這裡組合了三個劇場的舞台塔樓,從建築的概念圖就可以明白它的內部運作和所具備的潛力。

David:另外有趣的是球劇場,本來是安排在建築的另一邊,讓三個不同形狀的建築高懸在夜市上方。後來因為和捷運站有所抵觸,我們調整建築座向,與夜市和捷運站有更好的互動。我們想盡可能突出球體,卻又不能與週遭過度靠近,另外還要再容量不大的場館裡加入座位,所以為了取得平衡,因此創造了現在的立方體外觀。可以說,這座建築直接回應了週邊環境,你可以隔著帶來人潮的捷運站和遠方山丘上的綠意對望,建築又創造出擋風遮陽的廣場。

透過建構球型,可以最小的空間容納最多的人,在球體內,無論身在何處,都可以非常靠近舞台。我們也在球體內配置了包廂,兩層外殼之間是動線。球體懸掛於建築主體之上,猶如寄生在舞台,與鄰近的捷運站和山丘產生互動。事實上,根據Rem和我首次參觀現場後設計的初版草圖,幾乎馬上就有了球體、立方體和三角形大劇院的概念,我們想讓這些基本形狀向外擴張,形成緊湊的內部空間,這個想法很快就出現了,可能是受到當時夜市活絡氣氛的影響吧。

Lin:關於David提到的球劇場,我想補充的是,我認為不只對觀眾來說這是很特別的體驗,連表演者也對此產生不同的感受,因為當他們一站在舞台上,就彷彿感覺自己站在宇宙中心點,被座位區的觀眾所圍繞。因為和觀眾的距離很近,他們可以在表演中接受觀眾的能量,產生直接的互動,一起聆聽、一起大笑、一起哭泣。

球劇場可容納800個座位,每個座位與舞台的距離相近,台上台下的互動更為密切。攝影 林軒朗/圖片提供 臺北表演藝術中心

Leslie:我還有個嚴肅的問題,之後的問題都很簡單了(笑)。我們先前提到過這個案子的實驗色彩,以及客戶的開明度。我想再把時間點拉回接下這案子之初,你們到底是怎麼討論出這麼前衛的想法的?

Rem:當我們到了士林,這個想法幾乎立刻浮現。這很少見,我們通常會嘗試許多不同的形式或概念。我們幾乎立刻感受到那股已經存在的能量。這就是David剛才分享的、透過圖解方式闡述設計概念,雖然想法一開始就浮現,卻是這個地點唯一的完美設計。因此我們算是比較幸運能一起造訪,因為那是我們可以共享靈感迸發的初始時刻。

David:正如Rem所說,主要是那股能量讓我們相信,我們能為之提升,讓它更緊密凝聚,同時尊重原有的精神。我認為最重要的概念是,要尊重已經存在的精神。我們要捕捉它,把它放進建築裡,凝聚打造出那種文化區塊。在我的職涯中,通常第一份設計圖不會太接近最後結果,因此臺北表演藝術中心這般案例實屬不易。

這是一幅巨大的拼圖,要把所有的一切放進這個方塊裡,打造不同空間,創造出各種體驗,在設計圖裡看起來很簡單,要真實呈現卻很繁瑣複雜,我們成功做到並保持它原本的設計立意。在跌宕起伏的興建過程中,除了仰賴工作團隊的辛苦努力,還有來自政府的無比信任,以及各方人士的參與。

Rem:拿到案子有兩種方式。一是被客戶所選擇,告訴你該怎麼做以及他們的想法。第二種是透過競圖。競圖特別的地方在於,你很有可能會失去這個案子,這是一大缺點。不過就另一方面來說,它也給你機會去測試假設,測試一個對評審委員會來說極具野心的提案。

競圖有趣的地方在於,假如評審委員選擇你,好處是他們已經對某種特定方案有了重大承諾。因此受到評審委員會的推選之後,你不必說服客戶你的建築本質。當然還是有許多枝微末節的部份需要被溝通,不過這座建築的本質已經確立了。假如我們是直接被客戶指定,我不認為我們能提出這樣的方案並實行之。

Leslie:經歷長期的COVID疫情及超過十年的施工,情況是否有所變化?基於這些公共建築的本質,假如重大條件改變了,它要花多久的時間修正?不過顯然地,以臺北表演藝術中心這個案例,改變並不多。唯一改變的是超級劇場的發現,這是一個很棒的附加價值。

David:我認為在人們的影響之下,它確實改變了。這也取決於設計的方式,你是否在初期就為一切擬定細節,並且嚴加控管;或者你只是設定一個概念,容易理解又富有彈性?隨著時間推移,你是否通過實際體驗、與人合作,嘗試著將人們的想法融入實際建造中?我們經常以第二種模式運作⸺沒有既定風格,跳脫簡報內容試著和客戶合作,並且懷抱著文化使命感和營運這座建築的人互動,持續改進想法,同時聆聽及結合他們的需求。這就是我們的思考方式,這個過程持續了12年,在這之間沒有固化與控制的心態,而是「我們擁有很棒的想法、該如何修正,並施行下去」。

Rem:十年後的世界會和現在截然不同。不過OMA建築事務所的強項之一是,我們不只是應接建築企劃案的公司,單純投入建築而不思考其他。如各位所知,我們擁有智庫AMO,其中有成員在教書,也有許多人接觸與建築無關的世界,因為每位成員都對建築以外的範疇有所理解,我認為我們有辦法因應世界潮流,以及在某種程度上預測趨勢,這能幫助我們避免短期思維,去完成一些最棒的企劃。

Lin: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是10年前的設計,我們很慶幸它是為表演藝術而生,因此非常具有彈性。就舞台本身,我認為表演藝術擁有超強的力量,能找出方法融入這個空間,尋求和它合作的方式。

David:好,現在換輕鬆的問題(笑)。

Leslie:我的輕鬆卻重要的問題是,你們最愛這座建築物的哪個部分?最愛的空間又是哪一個?

David:這就像是問你在你的孩子之中,最愛哪一個差不多。對我來說,有兩個非常具有靈性的瞬間,或是說我喜歡的時刻。其中一個是當你來到球體的雙層外殼,進入球劇場內部,印入眼簾的是圓形鏡框式劇場與聚集在鏡框式舞台周圍的人們,這是多麼奇特的配置。目前我只看過它沒有觀眾的狀態,日後當我看到有觀眾的時刻,可能會帶來更大的衝擊。

第二個時刻是沿著參觀回路走,你可以看到各種不同的劇場製作元素,讓你在空蕩的建築物屋頂或外面露臺上停頓片刻,可以坐下來回想方才的體驗。整座建築帶給人極度強烈的感受,但我在其中擁有兩個完全放鬆的美妙時刻,與這座城市及在場的人們相互結合,感覺十分美好。因此我會說,這兩個地方是我在這座建築裡最愛的部分。

在10樓的大片透明波浪玻璃外可見球劇場外殼與遠方的青山,是場館裡極具辨識度的角落。© Shephotoerd Co. Photography, courtesy of OMA

Boo-Him Lo

沒有買票看表演的民眾可以進入「參觀回路」,以「偷窺視角」發現臺北表演藝術中心與舞台表演的幕後故事。© Shephotoerd Co. Photography, courtesy of OMA

Lin:這很難選。首先我喜歡這座建築物的對比性。我想這就是David說的,你看到舞台上的表演,也會看到舞台之外;你看見室內,同時發現戶外。另一個我最愛的地方是屋頂,因為它不對外開放(笑),就像我的祕密花園。當我需要放鬆喘口氣,我會去屋頂。它也很靠近山巒,因此你會忽然跳脫都市、跳脫現實回到大自然,就像置身群山之中。

不對外開放的屋頂,是OMA建築師的祕密花園。圖片提供 臺北表演藝術中心

位在4樓的「藍盒子」可與「大劇院」,串聯成一個超級劇場。© Shephotoerd Co. Photography, courtesy of OMA

Boo-Him Lo

Rem:我完全同意屋頂的部分。我們是歐洲人,但站在屋頂的那一刻你會完全明白中國人所說的風水的意義。站在屋頂看著群山,開始真正體會生命是恆常遊走在文化與大自然之間,這種說法也能套用在這座建築上。

我有另外一個非常喜愛的時刻,那就是站在藍盒子劇場的後方,通過超級大劇院看另一個劇場的末端,那是非常遙遠的距離,以前從未真正存在過劇場裡。

我尤其喜歡的是,你明白為了創造詩歌、創造藝術,你需要非常強大的基礎建設,像工廠的基礎建設,或許就是我何以如此持續投入劇場想法的原因。對於某些較柔和的東西(例如詩歌),是需要某些硬核的事物(像是基礎建設),去共同成就。當你在某時某刻感應到它們結合的瞬間,那將會是無比激動人心。

Editor Silvia Sun

Translated by Christine Lee

Special thanks to Tiffany Ku

延伸閱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