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8課綱首代白老鼠！大學申請入學門檻大亂，考生陷焦慮迷宮

108課綱首代考生，可能是最焦慮的一代考生。

新課綱上路，學生的學習過程本就充滿各種不確定性，如何做出好的學習歷程檔案，同時兼顧學業等問題，已經讓學生深陷焦慮。今年又遇學測太難，讓個人申請分發更添變數。

Dcard上，一篇名為「荒謬放榜分數」的文章引起熱烈討論。吸引最多人按讚的留言，將台大土木、中原資工、逢甲電機與元智電機一字排開，因為四個去年通過門檻分數相差甚大的科系，今年都是4科42級分。

不只這4系，今年多系最低錄取分數都有大幅變動，如台大醫學系一階門檻僅58級分，創歷史新低；台大園藝分數也來到38級分，與去年相較下降14級分；交大工工與政大資科，今年分數也分別跌10級分與11級分。

會有這樣的結果，與這是新課綱首屆學測有關：落點難估，大家填分數趨於謹慎；學測太難，讓大家選填策略時更加保守。

1.3萬多人在大學申請一階段落榜，得再拚7月的分科測驗；由於分科測驗不考國英數乙，考生如果學測表現失常，可能得再等一年，瞄準明年學測。

一階段通過的同學也很難馬上安心：到了個人申請二階段，還要再比佔比超過五成的綜合學習表現。綜合學習表現中，包含過去沒比過的學習歷程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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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是第一屆，沒有人敢保證自己做的學習歷程檔案能獲教授青睞。但學生準備備審資料的同時，還得分神準備分科測驗，以因應個人申請沒上的窘境。

「學生、家長、老師，我們都笑說這好像是焦慮的三位一體，」中興高中學生李瑞霖用手比出一個三角形苦笑。前路未明，所有考生都是白老鼠，在迷宮中焦慮前行。

發起調查的成員之一李瑞霖，高中時就投入多項倡議行動，目前也是行政院兒少權益推動小組委員。（劉婉柔攝）

有學生自陷於焦慮，也有學生站出來期待做出改變。

李瑞霖和台中女中人社班高三生陳惠平、廖宥甯，3位來自中部的高中生，原先因模擬聯合國會議與高中生人文及社會科學營相識。學測結束後，他們一個拉一個，開始思考為高中生發聲與推動改變的可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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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人分別負責美編、文字論述與對外溝通，以「108課綱首代白老鼠」為名，成立臉書與Instagram的專頁。

經過多次線上討論，他們搜集全台高中生的聲音作為後續倡議的基礎，在臉書各校靠北版與黑特版等處發放問卷搜集意見，最後收到總計1621份回覆。

網路問卷搭配焦點團體座談，他們在3月1日發布共61頁的「108課綱觀察報告」，提出五項主要訴求：弭平課本與考試程度鴻溝、拒絕學習歷程檔案成軍備競賽、正視城鄉與資源落差、直面教育現場執行問題、確立教育改革方向，希望教育部等相關權責單位能聽見教學現場的聲音。

不少一線教師肯定這群高中生的訴求，並發聲批評大考中心與課綱精神不同調：明明要淡化成績導向與學科色彩，但學測卻難到有多處超過課綱範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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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線師生的親身經歷，觀察出哪些問題？

學習歷程檔案成為考生夢魘

從高一開始，學習歷程檔案就讓他們踏上一段瞎子摸象的焦慮旅程。

學習歷程檔案定位類似過往的備審資料，設計初衷是希望學生在高中3年，能定期記錄自己的學習表現。然而，這番美意落在實作上卻出現很多問題。

揣測教授想看什麼，無疑是考生最焦慮的事情。廖宥甯舉例，她曾聽過教授提到看自主學習表現時，寧願收會觀察螞蟻的學生，也不要收人社班的學生。他並不覺得觀察螞蟻不好，只是不理解教授的選擇標準。

除了顧好學科成績，高中生也投入很多心力製作學習歷程檔案，很常彼此討論揣摩教授偏好。（黃明堂攝）

又如她曾看過普通高中學生為了考建築系，參加製作椅子的研習工作坊。努力將製作過程與所得做成學習檔案後詢問教授，卻換來一句「你這東西高職生已經做過幾百張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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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理解這些可能都是特殊案例，但背後反映的是不理解教授想要什麼的焦慮。教育部遲至這群考生高三時，才推出「課程學習成果呈現建議」，對他們而言實在太晚，也不確定大學教授是否會據此審視考生們的資料。

「鼓勵記錄是好事，但我們被要求要照著6大指標，」李瑞霖談到，他肯定新課綱要同學做學習記錄的做法。但當今天記錄得遵從特定格式，揣摩教授喜好時，不免有為記錄而記錄之感。

針對學習歷程檔案，外界最常提出的質疑是：這不過是以前備審資料的變形，只要修改格式就可以？

對此，廖宥甯指出，撇開上述問題不談，考生準備個人申請時，大學各系往往還會要求考生再提供幾乎等同於備審資料的「學習歷程自述」，包含自傳、學習動機與未來規劃，負擔與過去相較更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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課本與學測難易度落差大

學習歷程檔案讓學生傷神，考生在學科學習上也遇到不少困擾，這樣的困擾在今年偏難的學測中更加明顯。

國文方面，高中古文選文從30篇降至15篇，調降佔比。然而，這次學測國文科卻見高比例文言文，讓考生無所適從。

數學科方面，前建中數學科老師陳建州直指，過往學測數學科難易度不穩定一直都是問題，但這次數A尤其困難，頂標分數50.05創最低紀錄，不少考題也都有超出課綱的疑慮。

（黃明堂攝）

一位台南一中的考生提到，數A成功分出了高分群的差距，但在中間部份的學生卻完全分不出鑑別度。廖宥甯也指出，過長的題幹非但沒有達到原定想考閱讀素養的目的，甚至讓人讀不懂，混合題的最後一題尤其讓考生有共鳴，不知道題目到底想要表達什麼。

永仁高中數學科教師林秋華擔憂，新課綱弱化主科，數學只有4學分，但從學測考題難度估計，至少要6到8學分的教學堂數才能讓學生融會貫通，這讓未來老師授課更無所適從。

數B部份，陳建州同樣指出，儘管外界多形容考題屬中間偏易，但難度其實與過往學測差不多，不太符合原先低數學需求的設定。加上不少選修數A的學生也考數B，拉高整體分數，更不利選修數B的考生。

為何學測難度會偏高，甚至出現超越課綱的內容？「大考中心就是出自己想要的，」陳建州認為，關鍵在大考中心與新課綱不同調。他認為解方之一，是在新課綱上路的前3年，邀請課綱委員出題，較有機會擬出符合課綱內容與精神的題目。

學測考科偏難，連帶影響考生個人申請的志願選填。

本屆很多考生原先就因為不想考7月的分科測驗，加上數A、數B分流與諸多科系採計科目異動，導致填志願趨於保守。不少考生採取高分保守策略，先調降自己成績的1到2級分後，再對應去年各科系的最低錄取分數。

保守填志願，導致門檻大亂

廖宥甯指出，隨今年數A過難拉低考生成績，大家採取更保守的選填策略，因此帶來更多不確定因素，也連帶讓各科系的門檻分數變化幅度更大。今年台大醫學系一階門檻分數僅58級分，成大與陽交大醫學系則是59級分，很有可能即是各方保守選填策略下的結果。

當考生轉往分數較低的志願選填，也讓過往分數較低的科系門檻往上提升。廖宥甯身邊就有同學遇到夢幻科系意外填上，但保守科系反而落榜的狀況：通過原本以為不會上榜的台大中文與政大西語，較有把握的政大社會與政大傳播卻意外落榜。

（黃明堂攝）

這樣的案例比比皆是，考數B的同學感受尤深。過往其實就有自然組學生憑藉優異數乙成績，跨考社會組科系的案例。

但新竹某校高三生就提到，今年因為數A特別難，跨考狀況更為嚴重，參考去年狀況，原本以為4科總分52至少可以上任一間中字輩商管科系，沒想到這次一階放榜全部被刷掉，推測原因就是分數被衝高。

錄取分數的巨幅變動除了讓考生感到挫折，也不乏激動的家長批評今年的志願選填宛如一場更嚴重的大型賭博，凸顯出新課綱、自主學習推動迄今，學測成績仍是升大學的關鍵指標。

沒有通過一階，自然就不會有給教授看學習歷程檔案的機會。「我原本以為新課綱能改變考試為重的風氣，但到頭來還是一樣，」李瑞霖說。

儘管3個高中生報告中的5項訴求有所依據，但他們也明白報告仍有不足之處，抽樣雖涵蓋全台18縣市，但有約三成來自台中，且無法判斷是來自明星高中或社區高中，代表性易受批評。

期待課綱滾動式修正

報告的迴響卻超乎預期，不少學生覺得心聲被聽到；也有老師在看完報告後，考慮寫一份從老師端出發的新課綱觀察。

最讓他們不能接受的，反倒是有一群特定支持者，藉由他們報告，提倡應回歸聯考。

「我們沒有要推翻課綱，是希望它更好，」廖宥甯降慢語速一字字強調。

他們認同108課綱鼓勵自主學習與多元探索的理念，因此報告自始至終都是希望改善、而非推翻課綱，幫助課綱能持續滾動修正，避免學弟妹繼續受苦。

（黃明堂攝）

瑩光教育協會理事長藍偉瑩也提醒，其實每次教育有所變革都會伴隨大量爭議與反彈聲浪，如2014年的首次國中會考，一樣傳出免試入學有「高分低就」問題，任何改革都需要時間回穩。

她也指出，討論108課綱時，應釐清哪些問題是源自課綱本身，很多時候可能是做法沒有好好落實。比如有學生抱怨彈性學習時間都被學科佔滿，問題即是學校與老師不願放手把時間交給學生，非課綱本身的問題。

新社高中校長歐靜瑜也補充，如外界詬病學習歷程檔案會有城鄉差距，問題其實不如想像中嚴重。檔案的好壞與否，很大程度仍取決於教師是否願意投入，非都市地區高中一樣能發展特色課程，協助學生找到亮點，並不一定只受城鄉資源左右。

「第一年很多事的確很難預測，」藍偉瑩強調，面對這麼多不確定因素，家長與考生會有抱怨與焦慮都是正常的，需要更多同理與包容。她也想特別呼籲師長，摸索過程中最焦慮的仍是考生，與其給他們更多壓力與負面情緒，不如冷靜協助他們找資料，成為支持孩子重要的支柱。

課綱改革本就需要時間試錯與回穩，期待學生的親身經歷分享，能更有效率地降低教改路上的碰撞。（責任編輯：賴品潔）